第35章 学校要收教辅材料费了,……_偏偏他是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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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 学校要收教辅材料费了,……

  学校要收教辅材料费了,这种事,班主任一般亲自出面,主要是怕班干部不小心弄丢了钱,还要赔偿,这是个负担。

  周天是班长,这种事不能搞到最后一个才交。老尹说,最迟下周得交齐,照顾那些住校长期不回家的学生。

  刚把家里积蓄打到梁嘉树给的卡上,黎梅手里,也就几百块流动资金了。她有点后悔,自己干嘛逞能一下还那么多,真是冲动了。

  周天找到冯天赐,开门见山地借钱:

  “先借我二百块,有吗?”

  她没跟冯天赐见外,她知道,冯天赐每年的压岁钱都留着自己随意支配,再加上平时零花钱,从这家伙手头上借两百块不难。

  果不其然,冯天赐坚持要给她五百,周天不要,她脑子一向灵光,才不会坐以待毙,跟冯天赐坐在小花园那里商量事:

  “上回,你说五中不光有十三妹这种混混女生,也有想学习的好学生,你有初中同学在那里?”

  “是,她们学校每年大概也能考几个重点,当然,跟咱们没法比。”

  “这样吧,你把我的每科笔记拿去复印,找你同学问问,看有没有人想买。我笔记知识点整合的非常清楚,算精良吧,应该会受到那些想学习的人的欢迎,能帮我这个忙吗?”

  “肯定有人买!”冯天赐信誓旦旦,“我就说,这是我们学校前十的笔记,你信不信,大家抢疯了!要不,我在五中贴吧再挂一下?”

  “行,抛去复印的本钱,剩下的利润,咱们五五。”周天很认真地跟她说。

  冯天赐直摆手:“那不行,本钱我要了,利润我就不要了,班长到时请我喝杯奶茶就好,回头我要是考上理想的大学,我妈还得给你包红包呢!”

  冯天赐跟周天也很较真,说不要就不要,她答应周天,周末就去给她活动这个事。

 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教学楼走,路过图书馆时,看到梁嘉树从竞赛教室的方向来,冯天赐立刻一脸激动,晃周天胳膊:“梁嘉树!”

  某种程度上来说,梁嘉树是她的“救命恩人”,冯天赐想“嗨”一声,看看周天,班长人冷淡无比,她有点犹豫,又把那个“嗨”字咽了回去。

  “班长,不跟梁嘉树打招呼啊?”

  “我不喜欢他这个人。”周天平稳地答道。

  冯天赐惑然地瞅瞅周天,一脸不解:“为什么啊?梁嘉树他这么仗义了,当然,不是因为我,是看在……”

  “我们不说他了,你在班里跟李佳音别起冲突,离她远点,她这种人,谁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。”周天意有所指,前两天,李佳音突然一副冰释前嫌的姿态出现在她们面前,她总觉得不对头。

  李佳音是小人,这是周天对她的唯一结论,她曾经的歉疚、同情,早已经在两人一次次的摩擦中消失殆尽,周天有时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冷血了,但她妈妈的死亡,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。那种怀疑,不是情感自发的,而是理智勉强告诉自己,是不是应该心存惭愧?

  远远的,男生似乎投过来一瞥,冯天赐这人是做不到冷脸对男神,她还是挥了下手:“嗨!”

  梁嘉树只是略略点下头,表情很淡,他什么都没说,匆匆走开了。

  这让冯天赐一头雾水,怎么梁嘉树突然变得好像很冷淡?她搞不懂,但又很会自我安慰,没什么的,男神高冷是非常正常的,她这种平凡的小虾米,能跟男神呼吸同一片空气,就很开心了。

  整整一周,梁嘉树都没怎么到过教室,正常来说,他应该是对自己非常有信心,尽管分数没出来,但他显然已经在为进国家集训队准备了。

  两人再一次碰面,是周末放学前,没有晚自习,住校周末不回家的同学通常会晚些过来再上自习。偌大的教室,一排排整齐的课桌上堆满了书本和资料,而人影,只有两个,周天和瘦高个,她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,彭小山。

  男生有些内向,总是独来独往,但这在火箭班并不稀奇,有个性的同学不少。彭小山正处在青春期激素分泌旺盛时期,嘴角那,一圈毛绒绒的小胡子,猛一看,整个嘴巴都黢黑黢黑的。

  他物理特别好,因此,周天留下来跟彭小山交流习题。这男生很奇怪,别看平时话不多,讲起做题思路来特别清晰,唯一缺憾是,彭小山这人交流时从不看对方,他站黑板前,板书写的特别快,嘴里念念有词。

  周天就在底下笑,这人还真是,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一样。

  梁嘉树就是这个时候进的班,他看到女生对着黑板前那个身影兀自微笑,毫无戒备,周天只觉有个人影闪进,下意识扭头,两人目光装上,她来不及收回刚才的表情,那样子,竟像是对他笑。

  可周天的好心情荡然无存。

  她发觉自己突然就很厌恶梁嘉树,特别清晰的感觉,看到这个人,浑身就会聚起很强烈的情绪。

  这个时候,她根本没意识到这是少女过分活跃的自尊心在捣鬼,以及,这更像受到伤害后自动穿上的铠甲。

  “彭小山!”周天忽然很活泼地喊了下讲台前男生的名字,她走过去,跟男生并排站,拿起粉笔在旁边快速写了行什么,一副跟男生特别熟,关系特别好的样子。

  完全表现的像被什么附体了。彭小山显然也很意外,他看看周天,女生用一种矫揉造作的语气问他说这题是不是用这个方法更好?

  她浑身一点都不放松,相反,在紧绷着一口恶气似的,绷的她自己都难受。

  这样的场景,梁嘉树反倒像个多余的不速之客,他垂下目光,到后排自己座位上翻了一分钟的抽屉,不知道找到什么,然后,离开了教室。

  周天余光一动,梁嘉树就这么走了。

  她忽然更烦他了,尽管,绝交是她提出来的,她也有壮士断腕般的勇气。可是他呢?他像个陌生人一样进来,再走掉,真的没多看自己一眼,没说一个字。

  这是她想要的吗?这不是她想要的吗?周天为自己刚才的烂演技感到怅然,梁嘉树走后,她整个人一松,那种什么东西崩塌了一般的松弛,不对,是房子的轰然倒塌,心里一片狼藉废墟。

  彭小山问她要不要去吃晚饭,周天勉强笑笑,她不饿。等彭小山走后,教室只剩她一人,周天静静看向梁嘉树的位子。

  他的同桌是个男生,男生么,都不太讲究,每次值日完课桌上会落一层灰,说也奇怪,大家小学时都比现在勤快爱干活,值日是大事,每次扫完拖完,会有人专门负责拿抹布再把每个同学的桌子擦的锃亮。

  现在,大家反倒只求快,匆匆打扫完毕,就算结束。

  因此,女生们会拿出面巾纸把桌面小心擦净,而男生,不过拿本书来回在桌面上啪啪刮两下,周天看到梁嘉树这边桌面上,明显留着同桌刮擦的痕迹,不规则,他的桌面雾蒙蒙一片。

  周天从兜里掏出纸巾,她很细致地把他的桌面擦了一遍,低头一看,纸面黑乎乎的,女生忍不住莞尔,再把纸对叠,擦了第二遍。

  听到走廊里有说笑的声音,她知道,同学们要来上自习了。周天迅速踮脚,手臂一扬,纸团完美地在空中划了道弧线,落进垃圾桶。

  本来,读高二了,黎梅让她两周再回一次家,免得耽误学习。周天不肯,黎梅现在身体不好,出过苦力的人关节总是这问题那问题,加上黎梅胖还有些高血压之类的毛病,周天周末要回家打扫卫生,妈妈弯腰腰痛。

  路过烧烤店,周天走进去,找到张孝晨:“你明天带我去趟狗头那吧,上回他找我,我刚开学事情多没答应,这次后补。”

  张孝晨在烟雾中呛了下,他直挑眉:“周天,别去了,你要是缺钱可以从我这里拿,都高二了,你还是抓紧搞学习。”

  周天说:“没事,最后一次,我再挣回材料费,然后就金盆洗手。”

  “金盆洗手不是这么用的吧?”张孝晨其实不那么确定,征询看她。周天笑起来,“张孝晨,可以啊,我还以为你学的早都还给老师了呢,我故意用错的,你不觉得有时候我们故意用错一个词,带来的那种悖裂感,很奇特吗?”

  比如,喜欢说成讨厌,靠近变作远离,怦然心动是面若寒霜。

  张孝晨不觉得,他念书时是标准大学渣,乱用成语,只会被语文老师骂得狗血淋头,周天这种学霸明知道不对还用,他不懂,他们这种是根本搞不清怎么用才对。

  第二天起很早,周天拖完地,屋里散发一股淡淡的腥味儿,她换好衣服,跟黎梅说自己约了冯天赐去图书馆。

  天很闷,树上的叶子一动不动,临近十月,像是在拼命抓酷暑的尾巴,屋里拖地不吸潮,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干。黎梅把煎好的鸡蛋饼和牛奶塞周天手里,自己则揉着太阳穴:

  “俏俏,中午回家吃饭吧,总让冯天赐妈妈请客不太好,人家虽然是好心热情,咱们也不能因为成绩好帮同学点儿就心安理得。”

  “知道。”周天不爱拉扯,每次都架不住冯妈妈的盛情,母女俩一起拉扯自己。

  她观察着黎梅:“妈,是不是不舒服?”

  “没,这两天颈椎有点毛病,不是多大事儿。”黎梅忙否认。

  周天想了想,说:“要不你去针灸针几天?”

  “老毛病,少做手工活就好了,没事。”黎梅开始把她往外推,“路上注意安全。”

  今天真够沉闷的,像需要一场透地雨,才能释放城市反常的高热。

  到半路了,周天才想起自己忘拿老年机,她犹豫了下,想想不拿也没什么,反正那手机真是用的费劲,高考后,她一定要打工挣钱买个新手机用。

  狗头的摄影店开着冷气,舒服多了。

  周天已经是轻车熟路,拍摄很顺利,两个多周天应该是最后一次来,狗头立刻要请他们吃饭,并表示:

  “那是那是,学业为重,周天你要是真考上清华北大,记得来找我给你拍啊,我一定给你拍个最漂亮的镜头让你上那什么,光荣榜是吧?”

  周天却突然想起什么,似有若无说:

  “要是有人跑你这来,问关于我的什么,别说啊。”

  狗头笑着说:“明白,你还是学生我知道。不过,我们这一不违法二没伤风败俗能有什么,怕你家里知道挨骂?”周天是个不喜欢说自己事的人,她笑了笑,没做解释。

  这时,张孝晨说他要出去接个电话,留周天在那慢慢用湿巾擦嘴上的口红。

  不过几分钟,张孝晨脸色很不好的进来,拉过周天,他跟狗头说吃饭的事改日再说,急匆匆带周天下楼,把头盔给她系上。

  她发现,张孝晨的手在抖,周天一把摁住他的手,两人目光交汇,她盯得张孝晨眼神闪躲。

  “怎么了?”周天声音变了。

  “俏俏,”张孝晨像小时候那样喊她,他真不敢看她的眼,但强行镇定着,“刚邻居打电话,说你妈妈倒家里了,替叫了救护车,让我们直接去附院。”

  周天没有眩晕,她只是觉得心脏很迟钝地跳了一下。

  我不要。

  她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,张孝晨车开很快,到了医院,周天才发现自己四肢已经失去了力气。

  谁也不知道黎梅是怎么倒下去的,医生说,情况很不乐观,问清楚谁是家属后,单独找了张孝晨,告诉他,其实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。

  话里意思明确。

  “你们这家里,没其他大人吗?”医生问。

  张孝晨机械地摇摇头,他嘴是木的:“她就一个女儿,上高二,老公早死了,医生你给我们抢救一下行吗?”

  抢救是象征性的,给家属的安慰。

  周天见到了妈妈,她闭着眼,医生说她是脑溢血,发作凶险,大概十分钟人就没了。也就是说,邻居发现时,其实黎梅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。

  “妈妈,我是俏俏……”周天很小声很,她拉住她的手,妈妈的手是硬的,冷的,周天没有眼泪,整个人,已经灵魂出窍,仿佛真正的周天脱离了这副躯壳,升腾在上空,悲哀而怜悯地看着跪着的这个肉身。

  事情发生的急遽而混乱。

  但似曾相识的感觉却逼仄而来,事实上,变故就是这样的。你看,天空没有变,只是闷热些。大马路上,人来人往,喇叭声时而响起。菜市场里,老阿姨和小商贩还在讨价还价。写字楼里,衣着光鲜的都市丽人们踩着高跟鞋穿梭在玻璃窗里。

  一切都是那么寻常,然而,有的人就是在某个寻常的时刻,离开的世界,并且,再也不会回来。

  妈妈没有再睁开眼,看她一眼,一眼都没有。

  一切都结束了。

  周天呆呆地看着妈妈,觉得这很假,这应该不是真的,这确实一点都不真实,怎么会呢?

  她没有哭,医生告诉张孝晨,盯紧点小姑娘,人在面对巨大创伤时有可能就是这样,反应不过来,还处在游离事实之外的状态。

  周天把目光轻轻挪开,看向张孝晨,她在问他要一个答案,张孝晨眼睛通红,时间乱窜,周天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张孝晨,他跑自己家来,说闻到她家在炒青椒鸡蛋,跟狗呢,灵敏得不得了。炒鸡蛋是荤菜,妈妈在馒头里夹了一块给张孝晨。

  他们一样穷,一样容易饿,一样为一顿肉偷偷咽下过口水,他是妈妈看着长大的。所以,这样的时刻,全世界中,周天只有张孝晨这一个坐标了。

  “俏俏,你别害怕,将来你去哪儿上大学我就去哪儿打工,我供你念书……”张孝晨说着,两行眼泪直下,他伸出手,想抱一下周天,周天退后,她说:“我不。”

  没别的话,只是反反复复的“我不”。

  张孝晨不知道她的“我不”到底是指什么,是“我不要妈妈死”,还是“我不要你供我”,周天突然尖叫起来,她歇斯底里冲张孝晨怒吼:

  “我不要你叫我俏俏,我不要,那是我妈喊我的,除了我妈,谁都不能喊我俏俏!”

  她还是没有眼泪,吼完,开始干嚎。

  有声无泪谓之嚎。人在最开始,接受不了事实,大脑是抗拒的,没有眼泪,只会可笑地干嚎,看起来特别傻,特别不好看。

  老家的亲人陆续赶来,落叶归根,当天黎梅的尸体就被拉回了村里。周天不知道被谁搂在怀里,对方的眼泪鼻涕掉在她身上,她听见苍哑的声音刮过耳膜:

  “造孽啊,你们两口子这么说走一个个地就走了,留俏俏可要咋办?造孽啊!我的乖儿啊!我可怜的乖乖儿啊!”粗糙的手从她脑袋上一遍又一遍揉过。

  一面包车的哭声。

  谁也不知道黎梅到底是怎么走的,没有人知道她最后一刻是怎么艰难想爬向床边,并且死在了那里,最终保持着一种最绝望的姿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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